「谁说的逛街就得花钱的?」我放下手中的东西,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走。
路过一个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发卡摊,花花绿绿的亮片,玻璃珠子晃得
眼花。
我一眼就瞅中了角落里一个镶着蓝色水钻的蝴蝶发卡,翅膀做得活灵活现,
跟要飞起来似的。
「大姐,这个咋卖?」我挤过去,声音脆得像刚摘下来的水萝卜。
摊主大姐是个爽利,伸出两根手指
晃了晃:「一块二!大妹子,眼光毒
啊!这可是新到的俏货!」
「哟,大姐!」我立马进战斗状态,脸上堆起讨喜的笑,拿起发卡凑近给
她看:「您瞅瞅这儿。」
我指着翅膀边缘一个芝麻粒大的小豁,「是不是有点毛刺?」
还有这颜色是不是有点飘?不够实沉……六毛!图个开张大吉,您看成不?」
我眨着眼睛,努力显得又真诚又可怜
。
「哎呦……我的好妹子!」大姐一拍大腿,嗓门洪亮:「你也忒狠了!这料
子这工,六毛连进价都摸不着!」
「一块!最低一块!不能再少了!再少我回家得挨当家的揍!」
「六毛五!」我毫不退让,指着那点瑕疵,发起总攻:「大姐您看,这儿还
有毛刺!您也别一块,我也不六毛的了,这样……一退一步,七毛咋样?」
「妹子,七毛……七毛我不白了吗?」
「大姐……七毛,您肯定挣……」
我嘴上吧啦个不停,眼睛却紧紧盯着大姐的表,眼看她脸上露出
疼的松
动,胜利在望……
「老板,这个,这个,还有那边一堆……」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,带着
薄茧的手:「都包起来。龙腾小说.coM」陆明远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只觉得这声音咋这么欠呢?
一张崭新的五块钱票子,已经轻飘飘地拍在了摊子上。
「不用找了。」他补了一句,语气平淡无波。
大姐的眼睛亮得能当灯泡使:「哎!好嘞!这大妹子一来,我就瞅着是个有
福气的!」
她手脚麻利地把五个发卡塞进一个印着红双喜的塑料袋,硬是塞到我手里,
还冲我促狭地挤挤眼。
我麻了啊,我这正捋胳膊挽袖腿的在展示我的砍价本事,眼看就要攻
大
姐的防线了。
都装了一半,半道上让陆明远给截胡装了个更大的,你说气不气
?
我瞪着他那张廓分明的脸,「陆明远!你
嘛呀!」
我气得原地跺了下脚,声音都拔高了:「我马上就讲下来了!七毛就能买一
个!你花五块钱买这么多啥?我又不是唱大戏的!戴那么多
嘛?」
这不是败家爷们儿!有钱烧的吗?
他垂眸瞥了我一眼,丢下两个能把气乐的字:「省事。」
说完,抬脚就拉着我往更热闹的流里扎。
我:「……」
他是省事了,可也剥夺了劳动民与商贩斗智斗勇,拉扯讲价的乐趣啊。
一气堵在嗓子眼里,上不上下不下的,气得我是牙根直痒痒!
这哥们是不是对钱没啥感念?五块钱儿在这个三十六块万岁的年代,可是正
儿八经的工三四天的功夫!
不不愿的跟着他挤出几步远,我实在是忍不了,一甩手:「陆明远!你刚
才嘛呢!」
我快走两步挡住他,指着被他拎在手里的塑料袋:「就刚才那个摊!我马上
就要讲下来了!七毛钱一个!」
「你倒好,五块钱买了一堆?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?地主老财也没你这么
糟践的!」
我越想越替那多花出去的几块钱疼,
陆明远侧看了我一眼:「讨价还价,拉扯扯扯,费时费力。」
他的声音不高,跟我要起了排比句:「时间,才是最宝贵的。」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我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,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
理:「花钱,省时间。我拿到东西,她拿到高出预期的钱,两清。各取所需。」
他下朝巷子里扬了扬,补充道:「像你刚才那样,当然也行。但那是你的
乐趣,不是我们的。」
「我……」
理是没什么毛病,可……他是一点不懂老百姓的拮据。
老百姓,最不缺的就是时间,最不值钱的也是时间。得……层次不同。
可我就是嘴欠,想跟他掰扯掰扯,要不,闲着啥:「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
揣摩着老板的底线,用话术周旋试探,最后用最少的钱拿下心仪的东西!
「那种成就感!那种省钱的快乐!比直接花钱买痛快多了!」
我瞪着他:「省下来的每一分钱,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!那是胜利!
你花钱买的只是东西,我砍价挣回来的,是间烟火,是
儿家的战场,你不懂!」
陆明远听着我连珠炮似的控诉,非但没生气,眼底反而漾开一丝近乎纵容的
笑意。
他停下脚步,转过身正对着我。
「嗯,」他点点,出乎意料地居然认同了我的观点。
「我是不懂你砍价的乐趣。」
他话锋一转,目光沉静地看着我的眼睛:「但我懂,你为了替我省钱,眼睛
发亮,舌绽莲花的样子。」
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:「比看什么都有意思。」
我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想要跟他单练的心,瞬间哑火。
脸上刚褪下去的红,刷地一下又烧了起来,比刚才说教的时候更烫!
心那只小鸟又开始扑腾着撞笼子。
他……他这什么意思?花钱就是为了看我跟他急眼?
这……这
怎么这样啊!合着看我急赤白脸的样子,很得意?也忒坏了吧?
我还没过门呢,就开始欺负,这要是进了他陆家门,还不得被他拿捏死?
我还没回过神呢,就被他牵着手拐进了一条稍微少点的支巷。
巷子,一个摊子孤零零地支棱着,跟这周围因为,过年闹哄哄的气氛格格
不。
摊主是个发花白的老大爷。
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,缩在条小马扎上,嘴里还叼着个黄铜烟锅。
「吧嗒吧嗒」地嘬着,烟雾缭绕里眯缝着眼,活像个定的老神仙。
摊子上东西倒是不少,杂七杂八。
但就是冷清得要命,偶尔有好奇瞥一眼,问问价,老大爷要么含糊地摆摆
手:「看着给点吧,大过年的。」
要么就眼皮一耷拉,鼻孔里出两
白烟儿,「哼」一声,算是回应。
嘿!新鲜!
我好奇心跟猫爪子挠似的,拽住陆明远的胳膊就往摊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