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早朝。
龙椅之上,仁宗的神色似乎比昨更显疲惫憔悴,眼下带着微青。他目光扫过阶下,刻意避开了八贤王那殷切又锐利的眼神。朝堂之上再次陷
关于穆柯寨与西夏兵锋的廷议激辩。八贤王依旧据理力争,激昂慷慨,字字掷地有声。庞藉一派则反复申明“保存实力”、“防范内患”、“以夷制异”之利。
待到双方辩无可辩,仁宗沉默良久,终于开了金,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与疲倦:
“众卿所言……朕已细思。事关重大,牵涉国本安危,不得不慎之又慎。”他微微一顿,殿内落针可闻。
“穆柯寨……”提到这个名字,仁宗眼神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,“穆桂英虽承其父旧业,又曾立战功,然其夫杨宗保犯有重罪,其身为待罪之臣妻室,身份敏感。加之地处边陲,兵员复杂。值此西夏兵锋汹汹而来之时,贸然大举增援,恐堕敌围点打援计之中。此其一。”
“其二。”他避开八贤王灼灼的目光
,语速加快,仿佛急于摆脱某种无形的压力,“穆柯寨城坚寨,兵勇尚在。值此国难之际,正需其上下同仇敌忾,固守家园,以彰忠烈,亦为朝廷分忧。”
他吸一
气,最终定下调子:
“颁朕旨意:明旨褒扬穆柯寨众将士守土抗敌之功。”
“命邻近州府官军,固守险要关隘要冲,绝不可使西夏一兵一卒得以突防线南下,威胁百姓安宁。然……非奉明确诏令,不得擅离驻防之地,随意出击
战。更不可赴援穆柯寨,堕敌
谋。”
“令穆柯寨寨众,戮力同心,固守疆界。待其自保成功,朝廷……自有后续安抚,钦此。”
这旨意一出,殿内群臣反应各异。八贤王面如死灰,手握金锏的指节捏得发白。那最后那句“待其自保成功,朝廷自有后续安抚”,听在他耳朵里,与判了穆柯寨上下无援待毙的死刑何异?这分明是采纳了庞藉隔岸观火、坐视自生自灭的毒计。甚至,还裹上了一层褒奖守土的糖衣。其无之至,何其寒凉。
庞藉一派,则是眼观鼻鼻观心,垂首恭贺圣裁英明。庞藉本心中雪亮,昨夜那双纤纤玉手点下的“棋眼”,已然生效。陛下心中那只名叫“猜忌”、“忌惮太祖一脉夺权”以及“对割据势力
戒备”的猛虎,终于在庞贵妃那滴“忧惧之泪”的催化下,挣脱了最后一丝
束缚,咆哮而出了。
旨意如风,迅疾地自崇政殿传出,由门下省复核,再由内侍誊写盖上天子玉玺宝印。随即,一骑披着朝廷紧急边报绶带的传旨使者,马蹄扬尘,在薄薄的晨曦中冲出巍峨的汴梁西华门。马蹄踏碎了官道上凝结的薄霜,一一骑,绝尘向西。目标只有一个——远在数百里之外,或许此刻已被战云笼罩的穆柯寨。
这位不知使命轻重的传旨使者,并不知道怀中这道贴着冰冷鹞羽、火漆封的诏书,将会在数
之后,如何残酷地撕裂千里之外一束坚守的信念,又将这滚滚狼烟的走向推向何等血腥残酷的境地。
他只知道,要鞭打快马,奔向那片即将迎来最终拷问的战火之地。
【未完待续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