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柄剑,失而复得。
崔凝望着莫娘与大师兄策马远去的背影,目光带着一丝希冀。
魏潜本想出言安慰,但见她乖乖窝在车里,面色还算平静,遂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
有些事只能自己默默体会,再刻的言语都显得太轻。
他抬手揉揉她的发,“睡一会吧,前路还有很长,要养足
才行。”
监察司分工明确,各个州县都由不同的监察使负责,魏潜这次作为领,反而并没有固定负责的地方,可以随意抽查几处,也可以一州一县去排查,而他显然属于后者。
倒是崔凝,身为魏潜手底下的监察使自然也要活,她这一次负责的地方是苏州。
当今国用,多出江南,江南诸州,苏最为大。苏州自江南运河开通以来越发繁荣,莫说江南道,便是整个大唐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雄州。
对于地方官员来说,这里是挣抢的肥
,可对于监察司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了!一个繁华、
众多的地方,所发生的案件显然要比穷乡僻壤之地多,而且复杂,更有几率出现大案要案,稍有错漏就有可能酿成大祸。
崔凝的实力自是不足以负责这等要地,但自有魏潜给她兜着。
一个新任监察使能办好这个差事,对以后仕途的益处不言而喻。监察司里的明里暗里调侃,魏长渊果然是很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媳
,他这种
竟然都知道徇私了!
然而实际上魏潜在做决定之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,他只是为了方便与崔凝同行罢了。毕竟这次过来,他们要一起去她师门,他也一定会亲自来苏州。
再者,崔凝接触俗世的时间还太短,他也绝不放心让她一个远行。徇私既成事实,那便徇一回又如何!
时近秋,哪怕还下着蒙蒙细雨,苏州的天气仍然有些闷热。
平里觥筹
错的程家花园内难得安静,石舫内一个穿着宽袍大袖的中年男
懒懒散散的半躺在胡床上,竹节似的手指轻轻扣着小几,清癯的面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半眯,一副慵懒痴迷的
。
随着香炉里袅袅腾起的烟雾,跪坐在他面前的两,慢慢也露出相同的表
。
“大!”其中一
硬生生咬
嘴唇,找回几分清醒,上前一把捞起香炉丢出窗外。
噗通一声,香炉落湖中。
隔了约莫一刻,屋内其余二才回过。
“于参事……”
“大!”不待上座的
发火,方才丢香炉的
立即道,“各地监察使早已到达,苏州如今仍不见有
来提卷宗,大
真的不急?万一被孙别驾抢先,又不知多久才能等到机会了!”
程刺史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,微微一哂。他是苏州刺史,本应统领一州事务,可实际上全州上下大小官吏几乎都被杨别驾给收服了,仅有眼前这二
是他心腹,一个从七品的参事,一个从九品的录事。
他俨然已经被架空。
一旁的杨录事此时志也全然清醒,忙跟着劝道,“胜败在此一举,大万不可掉以轻心啊!”
按照他们打听到监察使出发的时间算,就算再慢,也早应该到了,去常州的监察使卷宗都查一半了,却迟迟不见有
来苏州。二
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来程家花园,不料程刺史还在悠哉焚香。
“你们以为就我手里抓的那点证据就能扳倒杨檩?”程刺史展开折扇,缓缓扇风,“苏州是杨檩的天下,他若是棵树,这苏州的官场便处处都有他的根须,他要是想往我上扣点罪名,简直轻而易举,你们还想着反击?太天真。”
于参事两闻言顿时紧张起来。
程刺史瞧着他们忽然挺直的脊背,嗤笑一声,懒洋洋的道,“他现在还没把握取而代之,不会动我。我若出了事,上再派
来,说不得呐,还真能把这苏州的天给捅
了。哈,他杨檩敢吗?安心吧,只要我不动他便不会动。”
“大,魏长渊此次定会来苏州吧?”于参事不死心道,“上一次咱们没有寻到扳倒杨檩的有利证据,这一次不一样了,那魏长渊从不卖任何
面子,咱们手里的证据真递到他眼皮底下,不叫杨檩死也得叫他伤筋动骨。”
程刺史嘲讽道,“说的好像我就是什么好似的。别回
坑了杨檩,连着自己个儿也埋了。”
别看他做这闲散刺史好几年,若往里扒拉,也并不比杨檩
净多少。倘若魏潜较真,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留在苏州死磕,就算最终把杨檩拉下马,他也难有什么好下场。
相比起扳倒杨别驾,他似乎对别的事儿更感兴趣。“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,这回来苏州的监察使是个官。”
杨录事惊道,“竟出了位监察使?”
监察使官职并不高,杨录事又不过是个从九品的文书,消息不够灵通,自是未曾听说过此事。
各地的学才开始步
正轨,还培养不出真正得用的
才,而绝大多数知时政通经史的
子都出自世家大族,陛下自然不愿重用,小门小户出来的
子因眼界所限,便是有那机敏的也难担起重任。因此迄今为止
官虽多,真正掌握实权的
官却是凤毛麟角。
“这位监察使若是真能顺当当升上去,可谓大唐第一了。”于参事叹亦颇为好,“不知她是何许
?”
当今陛下虽有心用子,但碍于种种原因始终没有真正搬到台面上,就连有着宰辅之实的上官婉儿,也并没有担任相应的官职。
这位监察使将来是止步不前或是扶摇直上,不仅仅一个
的官场沉浮,而是一种着政治风向。
“兵部尚书崔玄碧的孙,魏长渊的未婚妻,崔世宁。”程刺史扬起嘴角,兴味愈浓,“要不是怕杨檩
木皆兵,真该好生会一会这位小崔大
。”
陛下怎么会突然起用世家?三
脑海中都闪过这个疑问。
不管答案是什么,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。
一番惊过后,于参事仍是忧心忡忡,话题又不免转了回去,“大要早作打算才是。”
杨檩此时不动手,不过是等个时机罢了,程刺史若是只求这一时半刻的安稳,他们这些“程派”的下场可想而知……
能坐上苏州刺史的位置,哪能是个简单角色?程刺史自是知晓于参事此时心中所想,他岂会坐等为数不多的心腹生出异心,“我不动手,自有按耐不住。”
他起身慢条斯理的理好衣襟,俯身拍了拍二的肩膀,施施然向外走,“
欢无好事,狗欢没好天儿,你们安安心心瞧着那伙
蹦跶便是。”
于参事松了气,回想起来,杨檩也不止一次想陷害程刺史,可迄今为止尚未成功过,自己这位上官虽然永远都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,手里权利被架空的所剩无几,整
的躺在成家花园里
玩乐,却仍然稳稳当当的坐着刺史之位。
程刺史慢悠悠的出了石舫,侍为他撑起伞。
程玉京今年四十有七,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多岁,虽则面容并没有生的多么俊朗,可难得一身清雅风姿。
微雨拂柳,荷叶见枯,他着一袭月白宽袖大袍缓步而行,惬意的很,也不知道想起什么,甚至心颇好的哼起江南小调,惹得身旁的侍
频频抬眼偷看。
天空中云低垂,时方过午便已似暮色。